一楼也没有一盏灯亮着，刘军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靠背凳上。红月的清辉泼撒在他略带忧伤的脸庞上，更远处是一片未知的阴影。
“他不就在楼上吗？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说，当面说清楚。”宋芷敏锐地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，她合理怀疑这个刘军可能不怀好意。从逻辑上他的请求是说不通的，隔了不过十几米的距离还要请求别人去送口信，这又不是在玩魔兽。
“你说的很有道理，但是，我真的应该跟现在在507的沈卓如说吗？他现在只是一个单纯的热爱学习的孩子啊，难不成我要上去和他说，你在一个月后就会自杀，而我很抱歉我没能救下你。我只知道，他只是一个普通人，这个时候的他不应该承受来自未来的痛苦。”刘军很认真地说，“我之前不是和你们说过吗，这里就是一场噩梦。我只是梦中的一个人物，又为什么要执着于跳出梦境呢？看着他就这样安心地学习不也是一件好事吗？”
“这些都是假的。”王无语看着刘军，兴致不高地说。
刘军平静地回复：“对，宋芸你说得很对，这些都是假的。但对于我这个生存在梦中的人来说，真或者假又有什么意义呢？我是存在于梦中的人，所以我是不可能脱离这个梦的，我能做的只是保护他，然后陪着他。”
宋芸明白了刘军的意思，也知道劝解是没用的，所以她换了个话题：“那，我们应该怎么离开这个梦呢？”
“很好，小宋子，很有精神！没错，你们见识过梦境之外的世界，你们是属于那个世界的人，所以你们的目标就应该是回去。”刘军欣慰地夸赞，然后才做正面回答，“离开梦境是有代价的，代价就是沈卓如的命。在他死去之后你们就能离开这个梦了，但是要小心，在他死后，梦境就会崩塌，那之后的危险系数将会几何倍地增长。”
“因为醒来是有代价的……”宋芸心中默念着剧情提示中的话语，结合刘军的说法，她现在对这一点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。
刘军面朝宋芸三人，此刻他脸上的笑容很诡异，心痛和决绝交织在一起，让人看着就揪心。
“最后一个问题，老刘，这……”
说时迟那时快，一个人影借着黑暗一溜烟就从一楼的某处阴影中蹿到了楼梯口，然后拼了命地往上跑。这种叹为观止的速度让人怀疑他是否脚踩一双切尔西。至少宋芸一晃眼也只看到了他的一头金色短发，其他特征完全没看清。
宋芷瞬间反应过来就要跟着追上去，但是她被剩下的三个人一同拦了下来。
“别追，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他钓出来的。”早有准备的宋芸直接伸手抓住宋芷，同时在她耳边轻声说道。
刘军立刻站了起来：“快，我们赶紧走。”
于是一脸蒙蔽的宋芷愣愣地跟着三人也跑了起来，很遗憾，她暂时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。
事实上，从刘军故意把王无语叫成宋芸开始，王无语和宋芸就已经彻底打消疑虑，明白了刘军的想法。
迷雾中只有宿舍楼这一片安全区，所以那个金发的校外人员肯定还待在附近某处等待着。他们需要一个方法来让暗处的敌人暴露，所以两人就和刘军打起了配合。果不其然，在引诱之下，那个金毛家伙上当了。
“你小子可真贼啊。”刘军一边带领着三人在迷雾中快速移动，一边啧啧称奇，脸上的悲伤情绪一扫而空。
宋芸嘿嘿笑了两声，也不做反驳：“那还不是您教的好？”
王无语也在一边补刀：“对啊，整个计划还不是老刘你一手制定操办的？”
只有宋芷正在回味刚刚发生的一切，她好像开始有点明白事情的内在逻辑了。
“不过，我倒是很意外，老刘你竟然舍得牺牲沈卓如。你讲的故事不像是谎话，你刚才的情绪感觉也没有作假。”宋芸一边跑一边问，可能是因为在王天行的仙境中跑得多了，她现在都没有感觉累。
“啊，我说的所有话都是真的，除了把你们俩名字叫反了。”刘军解释，“倒也不能说是舍得牺牲沈卓如，而是我知道了他是假的。我的存在和梦一样都是假的，但是并不代表我的记忆也是假的，既然我有了所谓真的记忆，那我自然也是想要为你们这些真的存在的人做上些什么的。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，没有你们的出现按照原本的运行轨迹走下去，我是不会意识到这一切的。我只会机械性地陪这个沈卓如走完他的最后一个月，不断重复这些绝望的经历。他已经够痛苦了，我不想让他的痛苦无止境地延续下去，这就是我选择帮助你们的原因之一。”
宋芸突然想起，她当时说过的那句话：“这第一张牌不会是您的命运。”
难道就是这句话让刘军拜托了既定的命运？
“这么看来，这一点言灵系能量花得还真值得。”她心情复杂地想。
而刘军笑着调侃：“我还真没想到，小宋子你会这么有算命的天赋。说我不日之内会有血光之灾，这血光之灾还真就马上来了。沈卓如死后，噩梦开始崩塌，我也必死无疑。还真就给你说中了，真是晦气。别忘了，等出去以后，如果有可能，帮我和沈卓如说一句抱歉。”
“你就不尝试一起走吗？”宋芷于心不忍，出口想劝。
刘军摇摇头，很果断地拒绝了：“我身上除了加多宝这一点是你们带来的，其他都根源于这片梦境，又谈什么离开？还有啊，如果就沈卓如一个人死了，那他多孤单啊，我还得继续陪着他呢。”
刘军说完还笑了笑，似乎是对那样的生活很向往。
“老刘啊，我们这是去哪？”王无语见跑了这么久都没到，好奇地问了出来。
“物理意义上离开噩梦范围？”宋芸连忙补充道，她系统提示中有说到“当前噩梦区域：兰芳市第二高级中学”她当初看到这个当前二字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些蹊跷。
刘军点点头：“还是小宋子聪明，我们就是要离开学校。我在迷雾中的能见度比你们远很多，所以我来带路。”
“为什么不去那两朵花那边？”宋芷可算是理清楚了之前的跌宕起伏，指着远处的那两朵花问。它们正是亡语和血沫，它们就像是夜空中的月亮一样，仿佛一直都在几人的边上，只要他们稍微环顾就能轻易找到。
“不行，我靠近不了它们，不知道为什么，我总觉得自己一旦靠近了它们，我就会直接消融。而且这俩货看着就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，指不定就是什么邪祟，保守起见还是别节外生枝了。”刘军想的就是把这三个人类文明火种一样的人给安全送出去。
“老刘，你认为这个噩梦的主人是谁？”这是宋芸一直想问的，她之前准备说的最后一个问题也是这个。既然这个噩梦型里世界的名字就叫做噩梦，而且刘军也一直在说这只是一个梦，那么作为一个梦，它总得有一个做梦的人吧。
“我觉得就是沈卓如这小子。噩梦的范围只有这破学校，而我也出不去这破学校。”刘军不假思索地回应，“而且杀死沈卓如的人都会当场暴毙。在我的印象中，好像曾经有人就是这样的，这也是我之前说总感觉这个梦会重复循环的原因，也是我认为它是噩梦的……”
老刘的声音戛然而止，他的脚步也停了下来，很是恼火地宣布：“啧，完蛋。那个死人东西下手真快，他都不知道先调戏一下沈卓如吗？明明那小子这么可爱。”
沈卓如，卒。
刘军叹气：“同志们，坏消息是这下我也找不到路了，迷雾已经开始无差别影响我了。好消息是，坏消息暂时只有这么一个。”
“这时候就别发挥您的幽默细胞了吧。”宋芷做出了中肯的评价。
而宋芸面色坚决，小手一挥，决定了下一步行动：“走，我们去把那两朵花摘下来，迷雾应该就会散去了。”
亡语和血沫愈发娇艳，它们像是正在贪婪汲取营养，同时周围的迷雾也变得浓郁，厚重的雾气逐渐寒透澈骨，身处其中的几人感觉被四面八方的复眼毫无情感地盯着，心中一阵发毛。
这个时候迷雾中深藏着的似乎不再只是未知的谜团，还有择人而噬的怪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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